2021-4-10 | 外國文學論文
瑪格麗特•阿特伍德是加拿大當代文壇享有國際聲譽的女作家,她的作品往往表現為女權主義、民族主義與生態主義等三大主題。特別在生態主義方面,她不僅以小說的形式形象地描述人類的貪婪、殘忍和需求的無止境,更以一位獨具生態慧眼的學者來關注人類生態環境的前途和命運。本文著重以她的《可以吃的女人》、《浮現》和《使女的故事》等小說為例,來解讀她小說中蘊含的生態主義的當代價值和意義。
一、前言
生態主義文學批評于20世紀90年代迅速崛起于英美。生態主義文學批評已經超越了以往文學本體論批評、社會學批評、科學化批評、印象式批評等范式類型,它把批評的視角放在了地球生物圈這個廣闊的語境下,從生態哲學、生態倫理學、人類環境學和生物工程學等高度來探索人類與自然、與生態和與環境的關系問題。特別指出的是,1973年挪威哲學家阿倫•奈斯發表《淺層生態運動和深層、長遠的生態運動:一個概要》一文,提出了“淺層生態運動”和“深層生態運動”概念,這是較早也是較為系統的生態哲學觀念。他認為:“淺層生態學是人類中心主義的,只關心人類的利益;深層生態學是非人類中心主義和整體主義的,關心的是整個自然界的利益。淺層生態學專注于環境退化的癥候,如污染、資源耗竭,等等;深層生態學要追問環境危機的根源,包括社會的、文化的和人性的。在實踐上,淺層生態學主張改良現有的價值觀念和社會制度;深層生態學則主張重建人類文明的秩序,使之成為自然整體中的一個有機部分。”[1](P10-31)在這種生態哲學的影響下,為了應對日益嚴重的全球性生態危機,生態主義文學批評也運用而生,如文學環境倫理學、文學深層生態學、文學生態女性主義等。生態文學批評倡導系統整體觀點,反對“人類中心主義”,反對人類對自然的扭曲與施虐,反對人類的自私自利,反對對環境氣候的污染。主張用整體的、和諧的、多樣化的、非對抗性的、相互依存的原則,倡導用生態哲學、生態倫理學等視角來評價和判斷文學作品所寓含的生態價值和意義。美國生態批評的主要倡導者徹瑞95爾•格勞特菲爾蒂將生態批評簡單明了地定義為“探討文學與自然環境關系的批評”。總之,生態批評將生態哲學基本思想引入文學批評,生態批評的發展不僅體現了學者們的社會使命感和自然使命感,而且實現了文學研究與自然生態的聯姻。阿特伍德的《浮現》、《可以吃的女人》和《使女的故事》等小說也集中反映了這一嚴肅的主題。雖然這幾部作品的成書時間都在生態批評初具規模之前,但阿特伍德以女性的細膩和獨特的感受通過小說的形式來表達了一位學者對人類生態環境惡化的焦慮、內省和反思。
二、阿特伍德小說的生態主義解讀
阿特伍德的小說的生態主義意蘊深厚,她主要是從人類破壞生態環境的惡劣行徑、殘忍地戕害人類的朋友動物、森林植物以及從這些惡劣行徑的內省中反思人類的種種錯誤來表現文學生態主義這一嚴肅主題的。
(一)人類探索生態問題所經歷的幾個階段
自1869年德國生物學家海克爾首次提出生態學的概念,它是研究生物體與其周圍環境(包括非生物環境和生物環境)相互關系的科學。[2](P72)19世紀美國作家梭羅的《瓦爾登湖》和20世紀中葉蕾切爾•卡遜的《寂靜的春天》是生態文學的典范作品。如今,生態學已經滲透到各個領域,不僅涉及自然科學領域,也涉及人文社會科學;不僅泛指自然界的生命世界,同時還包含著自然界的非生命世界,也是當今除經濟、政治、文化、社會文明之外又一文明系統。那么,人類探索生態問題方面到底經歷了哪些階段?從生產力的角度,我們不妨將其歸納為四個階段:一是以自然為中心的生態文明階段。由于人類局囿于對自然的深度認識,作為自然之子的人類,沒有力量“動輒戰勝或征服”自然,只能天然地與自然融一體,主客不分、相互依存,那時人類對大自然既充滿恐懼又飽含敬畏。二是亞人類中心主義生態文明階段。這主要延亙于整個農業文明時代,涵蓋有西亞兩河流域、東亞古代中國和中美洲三大農業文明,正是在這個時期,隨著人類生產力的不斷提高和對自然認識的不斷深化,人類已具備了改變或征服自然的一定能力,主客已經分離,作為主體的人類已經能夠反客為主,較為自由地駕馭自然,突出表現在朝代階段性更替的掠奪性和破壞性,但整個生態系統還沒有完全打破,可以循環往復地得以平衡或修復。三是人類中心主義為主的生態文明階段。這主要指工業革命時期。這是一個以人類為中心主宰自然并大規模破壞自然的時期,相伴衍生的是不斷“征服”自然的“人定勝天”論和“人的價值無限”論,把人設定為自然界的最高標準和最終目的,人類可以犧牲其他物種并超越和支配自然界的一切而存在。這種思維方式最終導致人類在處理人與自然的關系時只注重人自身的利益或價值,而往往忽視其他生命或非生命的利益和價值,把人類與自然的關系鎖定為占有與被占有、征服與被征服、改造與被改造、奴役與被奴役的關系,全然忘掉人類自身也是自然一部分的事實。四是整體主義的生態文明時代,這主要指信息社會。當今正處在互聯網信息技術、原子能技術、新能源技術、新材料技術、生物技術、空間技術和海洋技術等諸多領域的綜合運用信息化控制時代,人類已經開始對掠奪性、毀滅性的工業文明進行深刻反思,氣候變暖所造成的“溫室效應”和地球環境的承載力所面臨的生態問題已經是全世界共同的話題,生態危機以及與此密切相關的生態環境、生態意識、生態價值、生態倫理和生態修復等已經成為當前人們議論最多的問題。而阿特伍德創作的這三部長篇小說也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應運而生的產物,她用辛辣的筆觸描繪和批判了人類中心主義為主的西方發達國家生態環境日趨不文明的種種惡行和病態。
(二)形象地描述和批判了人類破壞生態環境的惡劣行徑
阿特伍德的三部長篇小說用生動形象的語言及其所構成的意象群,再現人類無休止侵犯自然的種種劣行和被惡化了的自然反過來無情報復人類的過程。《可以吃的女人》中的主人公瑪麗安的朋友鄧肯在聊天時談起家鄉因發展工業而造成的環境污染,他的家鄉在礦區,沒有什么樹林。“這全是那些熔煉廠造成的,高高的煙囪直插云霄,晚上噴出來的煙都是火紅的一片,化學煙塵把好幾英里內的樹木都熏死了,到處是一片荒涼,只見光禿禿的巖石,連草都不長……”[3](P155)在《浮現》中,樹木和其他生物也未能免受人為的禍害,展現在女主人公“我”面前的是滿目瘡痍的景象:“樹木不會長得像過去那么高大了,剛剛長成它們就被砍掉。大樹有如鯨魚那樣所剩不多了。”[4](P47)這說明地球的生命支撐系統生態已遭受化學污染和侵蝕,森林植物系統和生物多樣性受到嚴重的威脅。在《使女的故事》中更是向世人敲響了生態危機的警鐘,在烏托邦的基列國里,人類在發展高科技的同時,卻肆意破壞了生態環境,于是,大自然也以同樣殘酷的現實來報復人類:“過去一段時期里,空氣中曾經布滿化學物質,輻射線和放射物體,河水里充斥著有毒成分,所有這些都不是一兩年就能清除干凈的。”[5](P128)這一切都是現實的寫照和復制,社會進程看似發展實則倒退,失去自由的人類已異化成非人,“人化”的自然已經阻礙人類休養生息,最終消亡的將是人類自己。在阿特伍德的筆下,不管是發達國家,還是新興發展中國家,都普遍存在著這樣一種情景:整個大地森林銳減,生物多樣性在萎縮,土壤貧瘠鹽堿化,江河湖海水體污染嚴重,資源能源逐漸稀缺,等等,這些都是新世紀人類共同所面臨的生態通病,無一不是人類侵犯自然和過度開發自然所造成的惡果,足以反映阿特伍德對生態問題背后所隱藏的對于人類以“我”為中心的思維定式及擴張式的發展引發的生態憂慮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