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據生產要素與流通業現代化發展—理論分析與實證檢驗

　　內容摘要：數據是現代社會經濟生活的重要產物，作為一種生產要素，數據對新經濟增長極的形成、產業現代化發展具有重要價值。流通現代化是流通業發展的必由之路，為了更好明確數據生產要素同流通業現代化發展的關系，本文使用理論分析結合實證檢驗的研究思路，闡述了數據生產要素與流通業現代化發展的內在關聯，明確了數據生產要素促進流通業現代化的內在機制。在此基礎上建立門檻面板模型進行實證分析。得出結論：數據作為生產要素可以促進流通現代化水平增長，但具有顯著的門檻效應，意味著要充分發揮數據生產要素促進流通業發展的價值需要，重視數據生產要素應用的階段性。

　　關鍵詞：數據;生產要素;流通業;現代化發展;門檻面板模型

　　王瑞蓮 商業經濟研究 2021-12-24

　　2020 年 3 月，國務院發布的《關于構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場化配置體制機制的意見》中提出“將數據與土地、勞動力、資本、技術一同納入生產要素管理，加速培育數據要素市場……激發數據蘊含的新質生產力”。這是我國首次將數據作為生產要素進行表述，也是對數據作為生產要素所具有的經濟增長前景的肯定。數據是數字經濟時代的戰略資源，早在 2017 年的《經濟學人》雜志上，學者們便大膽預言“數據是新的‘石油’，是當今世界最寶貴和最需要加強監管的資源”。石油的大量開采助推全球進入工業化時代，而數據則勢必會引領全面信息化時代的到來。伴隨著現代互聯網科技的快速發展，商品交易、資源流轉的全過程都伴隨著大量的數據，規模空前的數據集聚和計算力的指數式增長將構筑深度學習算法并據此形成解決方案，從而作用于知識創造和經濟增長，形成數字經濟增長的新增長極。

　　文獻綜述

　　數據作為生產要素的時間雖然短，但相關研究卻十分豐富，根據國際標準化組織對數據的定義，數據指的是對事實、概念或指令的一種特殊表達模式。Jones & Tonetti (2020)認為數據可被視為“信息”中不屬于知識及創意的部分，作為生產要素的數據能用來在生產中創造新的知識或進行未來預測，繼而引導經濟實現增長。

　　數據生產要素具有虛擬性，依賴于互聯網空間存在， 現階段數據要素在提高生產力方面的作用主要依賴于信息與通信技術產品，二者相結合能夠提升經濟發展水平(Jorgenson & Wu，2016)。此外，還有一些學者認為數據生產要素具有非競爭性(Veldkmp & Chung，2019)、排他性(康瑾、陳凱華，2021)及規模報酬遞增、正外部性等多重特征。由此可以發現，數據作為生產要素對于推動產業發展和經濟增長具有重要價值。在不同的產業門類中，應用數據生產要素的方法往往存在較大不同，當前，工業大數據、農業大數據的要素價值已得到重視和開發，但與現代經濟社會發展息息相關的服務業大數據尚未得到大規模應用。流通業是溝通生產和消費的重要產業，也是現代服務業的重要組成部分，但一直以來我國流通業發展方式粗放、流通經濟增長呈現不可持續性，要素資源利用水平不高同時也無法有效促進投入產出水平的增長。圍繞數字化背景下產業經濟建設與發展的研究較少涉及流通業方面，現有學者僅從數字平臺演化、數字技術應用等方面出發，分析了數字要素自身創新發展形成的經濟體系，認為數字化可通過加強知識擴散、引導技術溢出、增加專利申請數量等途徑促進經濟增長(王謙、付曉，2021)。而現代流通業的發展離不開數據要素驅動，勢必會遵循數字創新經濟體系演化的路徑進行發展，部分學者探究了數字化流通業實現創新增長的路徑，強調數字化理念下流通體驗促進價值提升的過程(吳曼曼，2016)。但總體而言，數據作為生產要素如何促進流通業增長發展?其路徑和具體效應如何?目前來看都是懸而未決的問題，在此背景下，本文著重從經濟學視角分析數據生產要素對流通業現代化的影響并進行實證分析驗證相應假設。

　　數據生產要素與流通業現代化發展：理論闡述

　　(一)數據在流通業中的應用情況

　　數據技術的革新發展推動了商貿流通業進步。現階段數據在流通業中主要應用在經營管理、用戶行為預測及搜索和比較等方面。在數據的支撐下，流通業的經營體系愈發多元化。在數據用于用戶畫像和行為預測方面，現代流通服務商通常以 App、微信小程序等作為端口收集用戶個人信息和消費數據，經過后臺運算后可用于評估特定區域消費人群的消費頻度、收入水平、消費習慣和消費偏好，根據分析所得的結果針對性地向顧客進行推銷，比如京東商城通過數據分析調整線上商品的推薦方式，同時密集化熱門商圈和消費水平較高小區周邊的京東超市和快遞站點，響應消費者的即時消費體驗服務。而數據應用在搜索和比較方面，互聯網零售電商將市場大數據和用戶大數據進行共享和比對，繼而發掘新的流通業態，完善和補充現有市場的不足，為流通企業帶來更廣闊的市場。

　　(二)數據生產要素與流通業現代化發展的內在關聯

　　數據無處不在，它已作為基本模塊深入到生產生活的各個方面。本文所指的數據是存在于經濟社會體系中的數據，是信息技術、通信技術和智能分析下的產物，可用于經濟分析、產業發展的數據具有虛擬性、自組織性、低成本性和動態精準性。而其作為一種生產要素，又具有規模報酬遞增、正外部性和衍生性等特點，這也是其能夠促進產業發展的重要原因。流通現代化是一個動態概念，表示流通業在組織方式、交易方式、發展路徑方面的“去傳統化”，主要表現為流通組織現代化(按照現代企業制度的要求，重構公有制的大中型流通企業);流通設施現代化(現代物流設施);流通方式現代化(建設大而全、小而便的復合流通網絡);流通管理現代化(進行制度創新，實現流通企業內部管理的科學化與現代化)。數據生產要素在推動流通業現代化發展方面具有積極作用，二者內在關聯緊密：

　　1. 數據生產要素能夠提高流通業全要素生產率。全要素生產率即“生產活動在一定時間內的效率”，通常用來衡量單位總投入的總產量。數據作為生產要素可被流通業內每一名員工使用，數據規模越大則種類越豐富，繼而能夠產生越多的信息和知識，同時減少單位產出的資源投入，提高全要素生產率的同時也將能夠帶來流通設施設備應用的創新及流通方式的創新，繼而推動流通現代化發展。

　　2. 數據生產要素能夠幫助流通業實現產業跨界和知識共享。流通過程伴隨著生產、消費和服務的過程，當流通交易進行時，相關數據的記錄和分析便也開始，通過復雜的數據記錄和分析可用于產業發展形勢評估，為流通業上下游產業的發展提供參考，由此拓展了流通業在經濟體系中的價值，實現流通業與其他產業的橫向溝通。

　　(三)數據生產要素助推流通業現代化發展的動力機制

　　在前所未有的大變局時期，數據作為生產要素充分發揮其對傳統生產要素的替代效應、融合促進的乘數效應及協同提升的增值效應，幫助流通業實現現代化。

　　1. 數據生產要素的替代效應。生產要素指的是能夠在價值創造過程中擔當重要角色的資源。伴隨著經濟社會的快速發展，經濟學領域不斷擴充生產要素體系，數據作為全新的生產要素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形成對其他傳統生產要素的替代作用，特別是傳統勞動力和土地生產要素在數據驅動的產業經濟增長模式下顯得無所適從，數據生產要素只依賴于網絡和智能終端設備，在很大程度上減少了傳統生產要素自身的缺陷(如人口紅利喪失、土地供應短缺等)造成的生產力受阻。同時數據產出的知識產品相比于勞動力和資本，價值更加多元化，這也使流通交易創新更加可行。

　　2. 數據生產要素的乘數效應。數據生產要素的應用往往不是單向度的，而是與傳統生產要素進行融合，比如商業企業通過數據挖掘明確勞動力成本變化方向及資本增值情況，適時通過知識和技術創新替代傳統低效生產力，倒逼行業和企業優化調動相關生產資源，釋放乘數效應。

　　3. 數據生產要素的增值效應。在數字經濟背景下，數據要素的開發及利用具有顯著的協同特征，流通業供給側和需求側規模經濟內生促進了二者之間的正反饋增長體系，因而能夠帶來經濟增長的倍增。同時，數字經濟以數據的多樣化應用為引領，數據在開發過程中具有規模經濟效應和范圍經濟效應，隨著數據規模的增加，數據應用的成本愈低，而邊際產出持續增長。在商貿流通過程中，供給側商業企業通過數據采集和分析用于規劃物流路徑、培育新興流通業態。而需求側，數字商務企業則基于大數據和云計算獲取用戶數據，提升用戶體驗，解決流通服務痛點，從而形成供需兩端的價值增值。

　　數據生產要素促進流通業現代化的實證分析

　　(一)模型選擇

　　在實證研究生產要素對產業經濟發展的影響方面，以往學者普遍采用面板數據模型、空間杜賓模型或DEA模型。不同模型在研究側重點上有所不同，對于數據生產要素而言，由于其發展不受空間影響，國家也并未針對數據生產要素建設相應的面板數據統計體系，考慮到數據生產要素的發展具有階段性，數據體系構建期和成熟應用期對流通業現代化的影響可能存在一定差異，因此考慮設定門檻面板模型，門檻面板模型主要用來分析門限變量在門限值變化過程中解釋變量對被解釋變量會產生怎樣的變化以及其顯著性情況。具體的模型可表述如下： yit=αi +μxit+δxit{γ}+εit (1)式(1)中，被解釋變量為 yit，xit 為解釋變量，解釋變量的個體固定效應為 αi ;γ 為門檻值，虛擬變量 Iit={γ}={qit ≤ γ}，xit{γ}=xitIit{γ}，若有 qit ≤ γ 成立時， I=1，反之，I=0。此外，α、μ 為待估計參數，εit 為殘差項。本文借鑒 Hansen 的研究思路，建立數據生產要素對流通業現代化發展影響的實證模型，在進行實證的過程中假設數據生產要素應用對流通業現代化存在門檻面板效應，根據此設定進行研究，并可得出多門檻模型： lnyit=βlnTit+μ1lnTitI(qit ≤ γ)+μ1lnTitI(qit>γ)+δxit+ D_yr+D_yg+εit (2)式(2)中，lnyit 為被解釋變量，其含義是流通經濟增加值;lnTit 為解釋變量，代表數據生產要素整體質量; i 和 t 分別對應不同個體及時間，qit 和 γ 同樣為門限變量和門限值，D_yr 和 D_yg 分別為虛擬變量，表示時間和不同區域，β、μ 為待估計參數。

　　(二)變量與數據選取

　　被解釋變量。流通業現代化。現代化是一個動態性概念，流通業現代化的評價涉及到系統性指標的建立過程，參考相關學者的研究，本文設定以全社會流通資本周轉速度、全社會商品庫存率、全社會流通費用率三個指標評價流通業現代化水平，以上三個指標分別顯示了流通組織現代化、流通方式現代化和流通管理現代化水平，在具體數據選擇方面，以 2010-2019 年商務部流通發展司公布的流通業經營數據結合各年度統計年鑒進行研究。

　　解釋變量。數據作為生產要素這一概念在 2020 年提出，學界對如何界定生產要素的價值及評價數據生產要素的應用效果尚未有明確研究結果，但一些外國學者如 AralS 等認為量化評價數據生產要素可從數據要素價值和質量等方面進行。參考中國信通院 2021 年發布的《數據價值化與數據要素市場發展報告》中提到的通過數據資產化、數據資本化實現數據價值化，構建數據要素市場的觀點，本文擬從數據資產、數據資本兩方面評價現階段數據生產要素發展情況。數據資產(ass)指的是數據通過流通交易而給數據使用者帶來經濟效益的過程，主要包括數據采集、數據權屬。數據資本則以流通業企業 IPO 情況為基本參照，反映數據信貸融資和數據證券化等基本過程。在被解釋變量數據選擇方面，本文選擇極光大數據官網披露的商貿流通領域大數據作為基礎研究數據，涉及到流通業 IPO 數據以新浪財經公布數據為準。控制變量。選擇流通業勞動力數量、流通資本規模作為控制變量，觀測傳統生產要素是否對數據生產要素的應用及價值的發揮產生影響。全部變量如表 1 所示。

　　實證分析結果

　　(一)單位根檢驗與協整檢驗

　　本文使用 LLC、ADF 法對面板數據進行單位根檢驗和協整檢驗。經過檢驗表明 dlny、dinT、dlnlab、dlngdb 在 1%、5%、10% 顯著水平下均拒絕原假設，即為平穩序列。繼續對變量進行協整檢驗，使用 Pedroni 法驗證了原假設均不存在協整關系，而實證結果拒絕原假設，所以本文研究涉及的各變量之間存在協整關系，說明數據生產要素與流通現代化之間存在長期穩定的均衡關系。

　　(二)面板數據門檻效應的 Bootstrap 檢驗

　　本文使用 Stata 軟件對相關數據進行 Bootstrap 檢驗，得到表 2 的檢驗情況。從表 2 中的檢驗結果進一步完成對全國層面數據的置信區間檢驗，表 3 顯示通過建立三重門檻模型可較好呈現數據生產要素對流通業現代化的影響。對門檻面板模型進行回歸分析得到表 4 所示結果。表 4 的回歸結果顯示，兩個不同的門檻值顯示了數據生產要素對流通業現代化的影響水平。當 qit ≤ 25.55 時，模型處于第一門檻下，數據作為生產要素的利用可以促進流通現代化水平增長。當 25.55 < qit < 34.60 時，模型處于第二門檻下，促進作用進一步加強。而當 qit>60.30 時，數據生產要素的應用對流通現代化的促進效應不顯著。總體來看，數據生產要素在應用初期確實能夠提升產業活力，這是因為其改變了傳統生產要素的投入產出結構，現代互聯網的成熟化應用使數據的獲取與分析十分簡單易行，同時大數據網絡的構建也使海量數據的存儲和應用無后顧之憂，數據生產要素的正外部性和邊際產出增長規律提高了流通業的投入產出比，這一點從電子商務及新零售的快速發展對傳統實體零售造成的影響便可見一斑。

　　需要注意的是，伴隨著數據資本化、市場化應用的擴展，數據作為一種具有商品性質的生產要素將遵循與勞動力、土地相類似的發展軌跡，數據體量增長和商業化應用將助推數據成本增加，當達到一定閾值時，數據生產要素同樣可能出現邊際收益遞減的情況，而流通業現代化的發展是一個動態過程，因此本文的研究結果顯示當達到一定程度時，數據生產要素將無法促進流通業現代化。

　　結論與展望

　　(一)結論

　　通過上文的研究可以看出，數據作為生產要素對于流通業的現代化發展具有顯著促進價值。數據的應用一方面可以為流通業提供先進的管理模式，便利企業收集、分析、共享用戶信息以不斷轉變經營決策，完善流通消費市場。另一方面也作為生產要素直接參與流通業現代化生產。整體來看，本文的研究驗證了數據生產要素促進流通業現代化發展存在門檻效應的情況，數據生產要素并不能持續促進流通業增長，反而在其作為生產要素應用水平提高后有可能抑制流通業現代化，這也啟示我們在流通業現代化建設過程中要充分重視數據的生產價值，但同時也要關注其作為生產要素的發展階段，以便更好實現其促進流通業現代化發展的價值。

　　(二)展望

　　根據數據技術分析公司 OnAudience 提供的分析資料顯示，2019 年中國已成為全球第二大數據市場，同時也是全球增長最為迅猛、現代化程度最高的數據市場，我國正不斷推動面向全球的中國數據要素市場建設，旨在充分發揮數據要素為推動產業發展和經濟轉型服務。但與此同時，我國數據要素市場仍存在數據資源基底不清、數據資源權屬不明、數據開放共享程度不高的問題。在流通業領域，數據規模較大，但科學有序地加以利用的程度不高，面向全行業的數據開放共享平臺尚未建立。通過前文的研究可以看出，數據要素是提高流通業現代化發展水平的新生力量，因此要通過提升數據要素市場的規范化發展水平，保障流通業現代化穩步推進。

　　未來，可通過建立流通業數據資源平臺摸清數據資源基底，通過完善數字新基建，引入 5G 技術結合商品流通大數據建立區域流通市場交易數據的實時顯示體系，構建 “線上 + 線下”的流通便捷體系。對于一些大型流通企業和組織而言，由于其系統繁雜、數據庫眾多，不同類型數據的交叉和重疊容易造成數據使用效率下降，因此在數據資源平臺建設的基礎上要對數據進行統計和度量，建立流通業數據標準化體系，促進數據資源價值最優化。此外，要完善數據生產要素資源權屬的界定，建立科學的數據產權制度。規范流通過程中數據采集、存儲、傳輸和使用各階段的數據管理，比如通過網站監控阻止商務企業過度采集用戶數據的情況出現;通過引入市場管理部門對數據的錄入和分析過程進行跟蹤監控，避免出現倒賣用戶數據的情況出現。而在數據處理階段還要對商貿流通數據進行加工和脫敏，以保證企業在使用數據時不會產生信息泄露等造成用戶權益受損的問題。